姚汝卿看著面前叼著一塊餅幹自自在在的人有些懵，轉頭看了眼旁邊的窗戶，夜色如墨，月色還不錯，亮亮堂堂的，沒出現什麽小說電視劇裏的那種血色月亮。

“你沒吃晚飯？”

季辰叼著餅幹點頭，三兩口吃下薄餅，拍了拍手上的碎末，問道：“這麽早睡了？”

“……還好。”姚汝卿對於季辰點滿的隨時能把天聊死的技能很是心塞。

季辰瞄了眼姚汝卿的手腕，紅繩還纏著，點頭說道：“跟我來。”

姚汝卿緊跟上前，眼前人的裝束還是和中午見面的時候一樣，背包都沒放下：“去哪兒？”

“上樓。”話題再一次被無情地終止。

腳步聲在空曠破廢的大廈裏回蕩，清晰詭譎。

“季辰，離魂可以吃東西？”姚汝卿能接受離魂，也接受了離魂可以觸碰一些東西，包括人，可是靈魂狀態下吃東西……他不可避免的聯想到，電視劇裏關於靈體吃東西似乎都是香燭，或者說是食物的氣？想到季辰剛才叼著的那塊餅幹，姚汝卿想象不出來餅幹的氣是什麽模樣。

季辰腳下步子稍微慢了一拍，說道：“我不是離魂狀態。”

姚汝卿伸手碰了碰前面帶路的人的手，的確能觸碰到，中午也是這樣，一個靈體一個常人，他卻可以拉住季辰，還給人當了次肉墊。而且兩次均觸感清晰，唯一的不同，大約是中午的時候季辰的手更為溫熱，現在卻有些微涼。

“為什麽？”為什麽會清晰地記得觸碰男人時候的感覺？姚汝卿自己也滿腹疑竇，中午他不過就拽拉了季辰那麽一會兒的功夫，可是握住男人手腕時候的溫熱以及感受到男人強而有力的脈搏的印象卻至深。

“什麽為什麽？”季辰靠近墻體一邊走，樓梯的扶手部分已經搖搖欲墜，某人突如其來的動作也沒能讓他停下步子。

“為什麽我可以碰到你？”姚汝卿沒能琢磨出來個結果：“還有，為什麽你不離魂了？”

季辰選擇性地回答了後一個問題：“麻煩。”

姚汝卿在離魂狀態下能接觸到季辰，主要是兩個人的體質都略有些異於常人，季辰與靈體接觸更是全憑心情。他樂意與姚汝卿接觸，接受對方的靠近，所以姚汝卿才有機會觸碰到季辰。若不然，就像那些枉死者的亡魂，季辰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徑自無視對方穿身而過。當然，季辰是絕不樂意把那些汙穢亡魂同幹凈的青年作比較的。

還有另一部分的原因則是姚汝卿手上還纏著帶有靈力的手繩，能一定程度上增加姚汝卿作為靈體存在時的力量——雖然更多情況下，姚汝卿並不會運用。

而關於不離魂，之前兩人不在一處，離魂能在最短時間聚集在一起，而且離魂地姚汝卿才知道是哪兒，所以不得不配合姚汝卿。但是現在季辰就在現場附近，能腳踏實地，他自然不願意做離魂那種耗損精氣神的事兒。

姚汝卿已經不想吐槽跟季辰的交談，反正習慣了就好，兀自繼續著自己想了解的話題：“這麽說，你一直都在這兒？”

季辰搖頭，反手拍了拍背包：“出去買了點吃的。”

姚汝卿嘴角微抽，季辰口中說的“吃的”不用想也就是剛才看到的餅幹：“就那兩塊餅幹？中午吃了什麽？”上一次吃飯的時候顧著說事兒，還真沒有留意季辰的食量，不過去Y市一趟，他倒是有印象——季辰基本上就是沒吃過東西。

“……沒吃。”季辰生硬地轉開話題，“小心看路。”他不是個話多的人，姚汝卿這份略顯親昵的善意他實在無福消受，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姚汝卿察言觀色的本領不弱，瞧出季辰的抗拒，皺眉考慮要不要迂回前進，也忽略了腳下的坑坑窪窪，一個踏空直接向前撲去，一張黑漆漆的臉出現在他面前，大吃一驚，驚呼一聲腳下往後一滑，整個人重心往後幾乎滾落下樓梯。

季辰一回頭，眼前的一幕讓他皺眉，下意識伸手拉人，忽略了自己也在上樓中，被姚汝卿帶得往下急跨幾步才穩住身形：“怎麽回事兒！”

姚汝卿剛要辯解，擡眼卻瞧見那人的視線根本不是看向自己，而是看著自己身後，順著那人的視線瞧去，黑壓壓一片黑影在自己身後，腦海裏一片臥槽刷屏。

季辰把人扶起，確定那人神魂寧實才松開手，也是他關心則亂，姚汝卿現在是離魂狀態，只要神魂不散，哪怕從這裏滾落對他身體也不會有實質傷害，頂多覺得有些酸軟——心理作用罷了。

越過姚汝卿，季辰一步步走下階梯，最後停在樓梯轉角處。

季辰目光逐一掃過緊跟不放的黑影，面上已經看不出方才的情緒波動，語氣平淡地威脅道：“我無所謂，你們愛怎麽跟怎麽跟，但如果你們敢再接近他，我想我還是可以讓你們死得更徹底一些的。”亡魂死得更徹底，無非就是魂飛魄散，徹底重歸天地。

瞬間，原本不怎麽通風的樓層妖風四起，揚起的塵埃有些迷了眼睛，圍著兩個活人的陰風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姚汝卿在心裏哀嘆：季大公子，你這畫風突變得有些不合時宜啊！要走霸道總裁路線也要看清楚現實情景啊！這可是對方的主場，而且是一對多——他的戰力可以忽略不計，這麽囂張真的沒關系麽！

結果還真是沒關系，姚汝卿擔心還沒落下，肆虐的妖風突然就銷聲匿跡了。

陰暗的樓道裏，一把流光縈繞的靈劍，鋒芒無二，光華瀲灩。

姚汝卿瞠目結舌，來回看了幾遍幹凈的樓道：“這就，都走了？”一鍵格式化都還需要花費些時間的，這波清理夠快準狠的啊！

不明覺厲，這是姚汝卿最後剩下的念頭。

“不走等著祭劍？”季辰瞥了人一眼，擡手試探著召回靈劍懸掛在姚汝卿身後，不遠不近，確保不會影響人神魂才停手，“別碰它，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姚汝卿按回差點伸出去觸碰靈劍的手，艱難開口：“我也會受影響？”

“危月對所有的魂都不友好，輕則吸收吞噬，重則魂飛魄散。”對於生死攸關的事兒，季辰不在乎多費兩句口舌解釋。

姚汝卿感慨道：“你的法器很厲害啊！”可你之前居然把它當木棍使，林子裏用來挑撥雜物的一幕實在是印象至深！

“危月並非我的法器。”季辰看向危月劍，目光覆雜，“只是偶然之下得到的……”然後就被他的力量所折服。

姚汝卿打量著淡然散著瑩白光芒的危月劍，安靜懸在自己身邊，疑惑道：“它都認你做主人，為你所用了不是麽？怎麽就不是你的法器了？我的說法不對還是……”

季辰輕笑搖頭，打斷了姚汝卿不著邊際的揣測：“危月認我為主？你想多了。他可是上古兵刃，多少年的道行在裏頭，哪是我這般修為的人可以掌控的。不過是，我倚借他的力量，他覬覦我的神魂罷了。”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麽？”說到上古的寶貝，都是有些能耐的，自然也不會隨意供人驅使。季辰的話卻讓姚汝卿覺得要麽自己想法出現了偏差，要麽就是季辰不要命地玩火。

季辰淡漠看向滿眼驚詫不解的人，仿佛看穿了對方的心思，肯定了姚汝卿的猜測：“我活著的時候，他歸我掌控……他日，我命歸地府之時，神魂便為他所吞噬。”

“這樣啊……”呵呵，還真叫他給猜對了！姚汝卿的心情已經不是上萬的草泥馬狂奔而過可以形容的了。

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好麽！劇本不應該是青年艷絕天縱，生而有靈的法器在沈睡多年後，機緣巧合蘇醒後有感於青年的天賦卓絕，認其為主，甘心受其驅使，然後一人一劍，合作無間，所向披靡，神魔難擋，世間再無敵手，成就一段千古佳話麽？怎麽擱在季辰的身上，這劇情的走向就能偏差這麽多？

姚汝卿不甘心地問道：“難道危月劍就沒有引你為知己，就沒有什麽一笑泯恩仇的想法？”偶爾也有主角會跟器靈產生矛盾，不也能靠頻刷好感，最終換來器靈的認可。刷好感，通常都是體現主角的善良、博愛、仗義、誠信等等一系列的優良品質，這些在姚汝卿看來，季辰應該還是能占上很大一部分的。

季辰眼神怪異地瞄了一眼懸掛在姚汝卿身邊的危月劍，說道：“危月生而有靈，歷經億萬歲月，什麽樣的人沒見過，為什麽非要和我結為至交好友？”

姚汝卿微微皺眉：“你這就妄自菲薄了，現在修道的人……”

季辰擡手擺了擺，打斷了姚汝卿的話頭：“天上有天，人外有人。”危月本為兵刃，兵刃主兇煞，惟有殺戮才是兵之道。危月與他，不過是所尋之道契合罷了，與其妄想結交危月，還不如相信自己能白日飛升。

對上看似比他還要糾結擔憂的姚汝卿，季辰反過來出言寬慰：“各取所需罷了，何須糾結。”危月予他力量，他予危月神魂，這就是一場雙方都同意，再公平不過的交易。

這是何須糾結的問題麽？飛蛾撲火也沒你這麽玩的！無論心裏如何歇斯底裏，面上姚汝卿也只能尷尬笑著接受對方的寬解：“這算是契約麽？”契約也是可以解除的……吧。

“非也。”季辰轉身繼續上樓，不忘解釋道，“我不足以掌控危月，惟有移魂註靈一計，神魂與危月休戚相關。”簡單來說，就是修為不夠，把神魂當押金抵到危月名下了，真要算起來，還是他擺了危月一道。

註靈，這個概念姚汝卿還是有的，可正因為知道，他更覺得季辰已經不能算是飛蛾撲火了，呵呵，這簡直就是全身淋了汽油在加油站表演噴火雜耍——擔心死得不夠徹底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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